帝師聞言,抬眸看向北齊帝,只見北齊帝目光迫切地看著他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
他心中明悟,反問道:“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廣陵王?”

北齊帝的確想好了趙頤的去處,“其他幾個親王分管六部,廣陵王也是朕的兒子,不能太過厚此薄彼了。”

“戶部在六部至關重要,如今交由齊王在掌管。”

“吏部和刑部次之,由賢王在掌管。”

“工部和禮部、兵部又次之……朕有意讓廣陵王掌管禮部。”

因為禮部掌管禮儀,祭祀,科舉等事宜,而科舉一事掌握在北齊帝手里,倒也不怕趙頤借助禮部扶植勢力,亂了朝綱。閱寶書屋

“禮部算是個清閑自在的部門,權力比不上其他幾個部門。廣陵王身子骨病弱,不宜操勞過度,倒是適合他。”帝師順應北齊帝的心思,將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:“陛下想要將廣陵王安置在禮部,亦無不可。”

北齊帝見帝師認同自己的決定,心里的郁氣徹底疏解了。

他立即吩咐劉公公,命內閣大學士擬旨處罰林家,再擬一道圣旨封賞趙頤。

劉公公從御書房出來,便被紅翹給攔下來,請到了一旁僻靜的角落里。紅翹往劉公公塞了孝敬銀子,拐著彎兒打聽消息:“劉公公,我家娘娘惦記著娘家,不知陛下是如何處置?”

她蹲守在御書房通往出宮的必經之路,瞧見了幾位大臣扶著撞暈過去的御史出宮。

紅翹意識到事態不對,御史撞破額頭,顯然是死諫了。

那御史為了何事死諫呢?

紅翹是深宮內的宮婢,并不清楚前朝發生的事兒,心里沒有琢磨出一個所以然,便將這一樁事兒放在心里。

不過一刻鐘,她又瞧見了趙頤出宮。

紅翹松了一口氣,北齊帝并未看重趙頤,甚至都不沒有應付,不然的話,定會留下趙頤在宮里用午膳。

去給淑妃娘娘報信兒之前,紅翹特意使銀子買通了在御書房當值的內侍,打聽關于御史死諫的情況。

內侍不知道具體事宜,只知道御史是為了林奕一事死諫。

紅翹一顆心落下來了,心里隱約清楚御史是林奕黨派的人,應該是為了林奕討公道,死諫趙頤僭越之罪?

除此之外,趙頤身體里有一半大周的血脈,居然不知規矩的命人將朝廷命官斬首示眾,文武百官誰不忌憚他?

紅翹想要得到具體的消息去給淑妃報喜。

劉公公知道北齊帝素來寵愛淑妃娘娘,可林奕捅出一個大簍子,以至于讓民間傳出大逆不道的諺語,讓言官們抓住把柄逼迫北齊帝懲治林家,封賞趙頤。

以北齊帝的心性,恐怕會在心里遷怒淑妃。

他把銀子退回去:“陛下給了娘娘會親的恩典,林大人出事兒,林夫人想必心里正難過著呢。娘娘不妨請林夫人入宮,敘敘話,開解開解林夫人。”

紅翹看著手里的銀子,心里咂摸著劉公公的話,臉色頓時就變了。

平日里她給劉公公孝敬銀子,打探一下北齊帝的消息,劉公公都會明里暗里提點幾句。

如今不收她的銀子,可見是北齊帝對淑妃娘娘的態度有變。

想到這里,紅翹便覺得大事不好了。

若是御史死諫趙頤,希望北齊帝重懲趙頤,這對林家而言是大好的消息,能讓林家出一口惡氣。

可偏偏劉公公暗示淑妃請娘家人進宮,開解林夫人,這是林家又要遭難了啊。

紅翹急匆匆地回到昭華宮,瞧見淑妃坐在銅鏡前梳妝,身上穿著北齊帝最喜歡的蜀錦繡鴛鴦的長裙,甚至在額頭上貼了飛金面花兒。

淑妃這般精心打扮,顯然是要去見北齊帝。

紅翹雙腿沉重,邁不開步子。

“紅翹,你傻杵在門口作甚?”淑妃轉頭看向她:“外頭是什么情況?”

紅翹嘴唇蠕動,艱澀道:“今日御史進宮死諫,奴婢使銀子給劉公公,想要打探消息。劉公公不愿意收奴婢的銀子,讓您請太太進宮敘敘話,開解開解太太。”

“啪嗒”一聲,淑妃手里的螺子黛掉在地上。

“御史死諫的是我林家?不是死諫廣陵王僭越?”淑妃不愿意相信,矢口否定:“御史是咱們陣營里的人,又怎么會死諫林家?”

她心里慌亂不安,吩咐道:“你再去探消息。”

淑妃不相信御史臨陣倒戈。

紅翹點了點頭,匆匆離開昭華宮。

淑妃坐立難安,哥哥死了,她和兒子還沒有倒呢。

御史何至于臨陣背叛?

她用一個小產的孩子,為哥哥謀到了少詹事的位置。

這么一些年來,她與哥哥汲汲營營,將林家的爺們安排在至關重要的位置上,每個人至少官升一級,為她的兒子鋪路。

他們的勢力隱隱壓了皇后一頭,眼見就要出頭了。

所以林家萬萬不能出事。

一個時辰后,紅翹終于回來了。

淑妃手指緊緊揪著軟枕,一言不發地看向紅翹,看到紅翹發白的臉色,指甲深深掐進枕頭里。

她一眨不眨地看著紅翹的嘴唇,一張一合地說道:“娘娘,陛下封賞了廣陵王,并且讓他掌管禮部。”

淑妃瞳孔一緊,緊緊咬著牙根,御史真的背叛了他們母子。今兒個去死諫,是為了讓趙頤升官?

緊接著,紅翹又給淑妃當頭重擊:“林家的爺們,全都官降一品。”

淑妃眼前出現重重黑影,往后倒去。

“娘娘,娘娘……”紅翹急忙扶住淑妃,朝殿外大喊:“來人,快請太醫——”

淑妃指甲掐進紅翹的手臂,含恨道:“請本宮母親明日入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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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淑妃這一邊的人仰馬翻相比,此刻的廣陵王府卻是喜氣洋洋,內侍手里拿著圣旨宣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