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此之外,他還無法緩解她的痛苦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飽受痛苦折磨。
病患從顧長生的反應,得到了答案,她眼底的渴望,變成了絕望,心底的防線崩塌了。
她大口喘息:“求……求你……殺……殺了……我……”
與其這般生不如死,茍延殘喘地等著死亡,倒不如尋求一個解脫。
“求……求……你……”
她連說話都十分費勁,胸口憋得發疼,情緒一激動,便又呼吸不上來。
只能用一雙含淚的眼,絕望的眼,看向顧長生,祈求他能夠成全她。
顧長生用力攥緊手指,看著她像是脫水的魚,下頷顫動著呼吸,黯淡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,哀求著他,希望他能夠幫助她結束生命。
他閉上眼睛,沒有去回應病患。
病患抽搐著蜷縮成一團,手指顫抖地拉著被子,蒙住了腦袋,試圖用這一種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。
顧長生聽到一聲重過一聲的呼吸聲,不忍地睜開眼睛,便看到被子高高隆起一團,在不停地抖動著。衙役看著這一幕,于心不忍:“顧郎中,不能幫幫她嗎?”
只能活半個月,夜里無法入睡,病情只會一日比一日更嚴重,她的痛苦也會加劇。
顧長生內心在撕扯,掙扎,他這一雙手,只救過人,從來沒有沾上過人命。
突然間,病患雙腿蹬直了,蒙住腦袋的被子滑下來,露出一張憋脹得發紫的臉,她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。
顧長生別開了眼,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瓷瓶,倒出一粒藥丸,塞進了病患嘴里。
病患求到了想要的東西,掐住脖子的雙手緩緩垂下,眼淚從眼尾滑落,她的嘴角卻是上揚的,唇瓣翕動著,似乎在對他說“謝謝”。m.
不過片刻,病患的眼皮闔上,面容祥和,仿佛睡著了一般。
顧長生背轉過身去,緊緊握著拳頭。
衙役寬慰道:“顧郎中,您是在幫她,幫她脫離痛苦。”
顧長生并沒有得到安慰,即便是幫著病患脫離痛苦,到底是一條性命終結在他的手里。
似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撕扯著他的神智,窒悶感席卷而來,他的內心壓抑到了極點,快步走出小棚子。
突然間,一道咿咿呀呀,貓兒似的聲音傳來。
顧長生停下腳步,循聲望去,便瞧見棚子斜角里,躺著幾個月大的嬰孩。
這么冷的天兒,小嬰孩沒有哭,而是揮著自己的小手,踢蹬著小腳丫,咿咿呀呀地在和自己說話。
顧長生看到這一幕,不由自主地朝小嬰孩走了過去。
小嬰孩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,咧開小嘴笑了,露出粉嫩嫩的牙床,嘴里發出一聲“啊喔”,像是在和他說話。
這么弱小的一條小生命,在這被風雪裹挾的滿城瘟疫中,他歡快的聲音反照出了鮮活而旺盛的生命力。
顧長生看著小嬰孩吐著口水泡泡,手指輕輕拭去小嬰孩下巴上的口水。
小嬰孩小小的手,攥住他的一根食指,淺金色的陽光從斜刺里照進來,落在一大一小的兩只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