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一年，九月七日，星期六，京平火車站，天氣晴。
k3國際列車在一聲轟鳴聲中，緩緩出發，商販們還趴在車窗口，推銷著各種小吃，方便面、瓜子、火腿腸等等，那是絕對的熱銷品。
而由于列車過于寬長，有些旅客直接從車窗往進攀爬，四處響起的謾罵聲不絕于耳，還有因行李占位置大打出手的，一片混亂。
給人的感覺就如一盤大燴菜，真是又亂又雜。
東營的貨物已經妥善放到車皮中，由于工裝服的料子厚重，足足兩個小車皮才勉強放下，費用倒是適中。
據說還有位京平的大佬，此次包下17個車皮，至于賣什么，車廂里傳什么的都有。
當然，大多數倒爺還沒到包車皮的階段，都是隨身攜帶貨物，由一一個小個體，組成的龐大群體。
由于“乘客”有嚴格的規定，每個人最多帶幾十公斤的東西，如果超過這個重量，就得額外加收運費，還不是小數目，所以倒爺就開始各顯神通。
如罐頭這種東西，除非大佬包車廂，像老牟一樣，直接包了500個車皮，這樣算下來，運輸成本才能不高。
當然了，搞這些的前提，面對大俄的乘務人員、以及海關，流程你得提前搞通順，才能讓如此多的物資順利運送到當地。
可對于單槍匹馬的倒爺而言，帶這種東西，一個就得幾公斤，一來攜帶不方便，再者超出的運費太貴，一趟下來掙不到多少錢。
所以大多數都是皮夾克、羽絨服這些冬款的服飾，攜帶起來方便，又不是很重，拿到大俄的利潤至少在十倍往上，心狠地多帶些貨，一次能帶上百件貨，一趟下來可以掙上萬塊。
這一趟，李民洋并沒有選擇去包廂，而是和薛鵬鵬坐在吵鬧的外車廂。
一方面，付了車費和運輸費之后，身上只剩二百多塊錢，再者包廂里的人太容易被盯上，出門在外最害怕老鄉的突然熱情。
而在外車廂，還聽到些特別的消息，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，如果出了二連浩特，真遇到什么劫匪，外車廂還是相對比較安全的。
李民洋觀察著吵鬧的車站，這條路是他第一次經歷，人們總說倒爺怎么怎么賺錢，如何如何瀟灑，但真正做了這一行，踏進k3列車，才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。
急促、心驚、慌亂的情緒在不斷挑戰著神經。
最惡性的事件，是93年發生的大劫案，好在現在91年，雖然不少帶刀的人，但不至于囂張到那種地步，這條路還是相對能走。
“明洋，我掃了一眼，大多數倒爺都是帶的皮夾克、羽絨服這些東西，也不知道咱們的工服好不好賣，主要數量太多，不好照看呀......”
薛鵬鵬的話一時變得很多，很明顯他開始變慌。
“話少點，擔心了也沒用，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，再說包車皮的不止我們，總會有渠道的，大俄當前的情況，比我們想象中亂多了，肯定有門路。”
李民洋低聲交談。
大俄年底就要解體，所以在海關方面非常松散，說句難聽的，當地居民物資緊俏，也需要來自華夏“價格低廉”的生活用品，所以不會過多阻攔，都是為了錢。
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這節骨眼，大俄那邊更是用錢走路、說話。
“可是，民洋......”
“好了，話少點，有這心思，利用你的專業知識，看看哪個人像扒手，咱們注意一點。”
李民洋靠在座椅上瞇眼睡了起來，值錢的東西都在內褲兜里，倒不怕丟東西。
薛鵬鵬毫無睡意，四處觀察，不知為何，總有老鼠掉在面粉袋子里的一種感覺，手指不由蠢蠢欲動。
車廂的吵鬧聲似乎如搖籃曲，李民洋這一覺睡得很深，在沒出二連浩特之前，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擔心，還是華夏的乘務警。
大概下午七點左右，李民洋才昏昏沉沉地醒來，映入眼簾地是一張陌生的臉。
“哥們醒了，你這一覺睡的，天都已經黑了。”
那人笑了笑，面相看起來非常和善，大概三十出頭，衣服穿著非常得體，看起來像出差的公務人員。
而在他旁邊還坐著一戴眼鏡的哥們，也露出一抹微笑，這人的穿衣打扮并不像倒爺，肚子那里鼓鼓的，一看就是放著東西。
且這人的神態非常謹慎。
“呵呵呵呵，前天沒睡好，這都到哪了？”
李民洋伸了伸懶腰，拉開窗簾看向窗外，黑漆漆的一片，仿佛列車行駛在寂寥的宇宙。
“到哪不用看，認準二連特。”
那看來像公務人員的哥們，笑著說了起來，所謂在k3列車要途經哪些地方，到時需要注意些什么，有哪些道上的規矩等等事宜。
這人一看就是k3常客，經驗老道。
李民洋坐的位置，是雙人對坐的聯排，隔壁是三人對坐的聯排，中間放一小桌板，人們幾乎都窩靠著，膝蓋都相互頂在一塊。
不過這種位置是最節約空間的。
一趟將近十天的路程，人們總會找人聊天、打牌來解悶，經過白天的熟知，這會是最熱鬧的時候。
隔壁的六人座位已經打起了撲克，還圍著不少人看，想來彩頭也不少。
這時薛鵬鵬不知去了哪里，李民洋只是大概聽了聽那人講的，沒太當一回事，不過一旁肚子里包東西的男人，湊過去聽得格外仔細，講些一些惡性事件的時候，還會露出吃驚的神色。
原來他倆不認識......李民洋這才知曉，在一番交談之后，對鄰座的兩人有了簡單的了解。
那善于交談，穿著像公務人員的哥們，叫李毅，問及工作時，這人只是擺手告知一句保密。
那謹慎、肚子包東西的男人，將近四十，名叫徐海波，遠去大俄出差，問及工作單位時，含糊解釋一句，似乎不太愿意說。
想來這個徐海波，從趙毅口中學到不少“經驗”，許多扒手可是從你的工作崗位中判斷你的財力，千萬別顯擺，容易被盯上。
不多久后，薛鵬鵬拿著泡面回來了，一臉心疼道：“民洋，餓了吧，你趕緊吃，給你泡好了，排隊等熱水的人真叫個多。”
李民洋盯著那張大臉愣了好幾秒，難道鵬爺這貨色，一直如此體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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