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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紈绔子弟沒有想到, 到頭來卻是韓臨風最逍遙,家里家外的自在。
可比他們這些受人管, 還要看岳丈臉色的強多了。
一時間, 艷羨之心頓起,難免再給韓臨風勸酒的時候多勸一些,大有灌醉了新郎, 讓他荒蕪了新婚之夜的意思。
不過這酒席上也并非都是這類酒肉朋友。
韓臨風雖然沒有發多少請帖, 卻有幾個賓客遠道而來。
聽香草說,有一桌上的幾個人的衣著簡樸, 乃尋常布衣, 并非權貴常穿的綾羅綢緞。
起先落云疑心這些人是“北邊”來的, 心里暗道世子怎么敢這般明目張膽?
不過后來敬酒時, 蘇落云才知道, 這幾個人不過是韓臨風昔日在梁州書院的少年同窗。
他們似乎都是寒門子弟, 衣著有些簡樸,但談吐文雅,聽著言語不俗。
其中一個叫聞淺的, 似乎是因為妻子病重, 賣光了家產治病。
他家里小兒年幼, 全家吃不起飯了, 就來投奔昔日好友, 想要在世子府里做個幕僚門客,讓韓臨風閑養著。
至于北鎮王府的本家親戚, 就是那個剛剛來京的貴女, 韓臨風同父異母的妹妹韓瑤了。
她年方十六, 是北鎮王府李王妃嫡出的女兒,生得花容月貌。
這位小郡主已經婚配給了京城峻國公府大爺的三公子, 所以北鎮王妃便讓她先來哥哥的府宅住上幾個月,到時可以在京城出嫁。
只是韓瑤入京后,一直忙著替母親走動昔日好友人脈,到處投帖送禮,白日幾乎不在府中,竟然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新嫂嫂。
直到今天這樣的正日子,才算是看見了。
陪著這位小郡主身邊的,除了十幾個內外丫鬟外,還有個北鎮王府里有頭臉的嬤嬤。
這位奚嬤嬤是北鎮王府的老資歷,先后服侍了兩代王妃。
據香草說這位嬤嬤滿頭白發,沒有一根頭發絲是散亂的,堆在褶子里的眼睛放的滿是精光,而且老嬤嬤不茍言笑,看上去很不好相處。
落云聽了覺得應該是那韓瑤將要出嫁,所以王妃特意派來個穩重的嬤嬤教她婚前的規矩吧。
當蘇落云跟在韓臨風身后,酬謝了一圈賓朋后,那韓瑤笑吟吟地給新入門的嫂子敬酒,略帶歉意道:“我其實來了一段日子了,只是忙著將母親委托的禮給一些京城故人,一時耽擱了去拜見嫂嫂。還請嫂嫂贖罪……”
她話音剛落,身后那么奚嬤嬤便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聲,似乎是提醒著小郡主什么。
果然那小郡主便轉了話題:“對了,母親收到了兄長的來信,知道陛下賜婚,很是高興,又特意快馬傳信,讓我將奚嬤嬤舍出來,送到嫂嫂的院子里,免得你剛剛嫁過來,身邊少了體貼之人。還望嫂嫂對這位奚嬤嬤禮待一些,她的亡夫對我父王有救命之恩,她也是看著我父王長大的,如同長輩親人。”
這話說得看似沒毛病,就是遠在他鄉的婆婆給新媳婦賞個嬤嬤。
可是賞賜個下人,跟賞賜個老祖宗,完全是兩回事!
蘇落云聽著小郡主的話,琢磨著這位奚嬤嬤大約是后者。如此打不得罵不得的老婆子,派到自己跟前也不是伺候自己的。
大約王妃覺得一個商戶兒媳婦出身不好,生怕丟了王府的臉面,這才給自己指派個教習嬤嬤。
她一個新過門的媳婦,又怎好反駁千里之外婆婆的話?只能低頭受教。
不過,這位嬤嬤說話時,傳來的味道怎么……這么熟悉?
落云輕輕吸了吸鼻子,確定之后,便微笑不再言語。
一旁的韓臨風聽了,面色不悅:“母親竟然忘了奚嬤嬤的年歲,怎么再勞煩她好服侍人?再說了,我的屋子里就算婢女也都貌美如花。奚嬤嬤年輕時定然是個美人,但是現在……哎,讓我夸哪里好?還是饒了我吧。瑤兒,你且讓奚嬤嬤服侍在你的身邊,世子妃若有需要,再傳她近前。”
這話一出,除了韓瑤和奚嬤嬤之外,旁邊一群酒肉朋友哄堂大笑。
世子此話不假,他的品味向來挑剔,出入樂坊酒樓,也都要找尋格調高雅的女子,那種言語聒噪張揚,容貌不佳的,一向不能近他的身。
像奚嬤嬤那般年老的,自然入不得世子的法眼。
說完這話,韓臨風也不看奚嬤嬤驟然緊繃的老臉,不待妹妹說話,拉著蘇落云便去下一桌敬酒去了。
隨后,世子府各路的賓客也越聚越多,敬酒敬得沒完沒了。
原本就不是兩情相悅的婚嫁,弄得陣仗這么大,落云有些覺得心累。
好不容易敬了酒,落云終于被香草和兩三個丫鬟攙扶入了洞房。
她挨到了床邊,也不管身邊侍女們的驚呼,只讓香草先替她卸了鳳冠霞帔,好好輕松一下了。
這么重的冠,堪比刑具。
她本以為過禮能很快,早餐吃得不多,現在已經餓得饑腸轆轆。
可落云有心要些吃的,可是一旁侍女為難地說,奚嬤嬤交待過,新娘子要與世子吃了半生的餃子,再飲交杯酒才可進食。
落云點了點頭,這不是她的蘇家小院子里,自然不能隨心所以,她不好為難侍女,只能自己隨手摸索著找吃的。
另外她還在想著今晚如何過夜的事情,既然已經跟世子商議好了權益婚姻,那就是走個過場,就是不知道這新屋是留給她住,還是她要搬出去呢?
到了晚上時,伴著屋外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,新郎官被推入了新房。
不過有些醉意的新郎官進來的一瞬間,突然轉身一推,竟然一個巧勁便將身后的幾人給推了出去。
那些人原本是要跟進來鬧洞房的。可沒想到醉醺醺的世子爺竟然來這么一招。
等他們反應過來時,再去拍門,那上好的雕花木門已經緊緊閉合,里面的人似乎用木桌之類的給頂住了。
“韓世子,沒有你這么不地道的!趕緊開門,我們量過新娘子的繡花鞋就走!”外面的人還在起哄,非要鬧一鬧洞房。
就在這時,慶陽笑吟吟地領著人來哄勸這些爺去隔院醒酒。
他們起初還不愿,直言今日要睡在廊上,聽一晚上的墻根。奈何這些侍衛一個個手勁兒甚大,最后掛著笑臉,像拎提雞仔一般將那幾個鬧得最兇的給拎提走了。
待屋外終于安靜下來,蘇落云才小心翼翼地問坐在她身邊的男人,他也要在洞房過夜嗎?
方才韓臨風入了新房時,就看見自己費了一番心機娶來的新娘子,正坐在大紅婚床上剝花生吃。
他踱步來到內室,低頭看著她。
她還沒有等新郎官入洞房,便自己拔下步搖,卸下了鳳花釵冠,連繞著頸的霞帔也放到了一邊……
至于她臉上的新娘嫁妝,看上去也不過薄薄施了一層粉,并沒有像尋常的嫁娘一般,施以厚妝。
看來正如她說的,不過走個過場,全然沒有將這婚事放在心底。
韓臨風看看手里撩撥步搖珠簾的秤桿,顯然它已無用,便放到桌子上,也坐在了紅床上剝花生,還不忘幫著蘇落云抖了抖裙擺上的花生皮,淡淡道:“我不住這,要去哪里?”
蘇落云趕緊起身,一邊抖了抖身上的花生殼一邊道:“那……我是要去哪個屋子,還望世子派人給我領路。”
他們之前是談好的,只是做對掛名夫妻,若世子要住新房,她當然得識趣搬出去。
韓臨風自覺是得不到新嫁娘過來替自己寬衣解冠的待遇,便自己解了發冠,扔到一邊,慢慢說道:“阿云,你還記得我們是陛下賜婚吧?”
落云被世子驟然改口的稱呼震懾了一下,從沒有人這般叫她。看這稱呼輩分,似乎排在饞貓阿榮左右,親昵得有些透著怪異。
她刻意忽略了一下,接口道:“自然記得……”
韓臨風沉穩接道:“既然是陛下賜婚,我在新婚當夜,扔甩新娘獨守空閨,豈不是在給陛下甩臉子?你也聽見了,那些人鬧得很,大約夜里都會來新屋徘徊,你我今夜要做一做樣子了。”
這……的確有些道理,若是陛下賜婚,就算新娘貌如夜叉,體若肥豬,也得橫心閉眼睡一睡。
何況她在外人眼里,還是被韓臨風急色拽到路旁的佳人一個,而且因為肉太燙,貌似還沒吃進嘴就被劃了一身的傷。
現在新婚之夜,名正言順,若世子不吃,被那些浪蕩公子發現的話,似乎會崩壞了他維持甚久的風流子形象。
沒等她說什么,韓臨風走過去,挪開桌子,推門吩咐外面的侍女端些吃食進來,然后關門道:“入秋太涼,這屋子里又沒有軟榻,誰睡在地上都不好,阿云若是信任我,便同床一夜,我自當君子守禮,不會冒犯姑娘。”
落云不敢懷疑世子的操守,算起來,她與他婚前獨處的光景,雖然不算太長,但是在落云的認知里,韓臨風私下里的確是個正經人。
當滿桌子的菜肴擺上,落云也顧不得跟世子研究這一夜該如何度過,自是先吃飽些再說。
蒸魚鮮美,卻有些多刺,韓臨風便用筷子將魚肉剝下來,放在小碟子里送到了落云的眼前。
落云聽著沒有他咀嚼吞咽的聲音,卻不斷給自己夾菜,便問他怎么不吃。
韓臨風道:“飲了太多的酒,吃不下。”
那些狐朋狗友都是好玩鬧的,豈可放過這等日子,他雖然使了法子將他們攔下,不讓他們來鬧新娘,可是作罰的酒水卻不能免,所以他飲得自然有些多。
落云聞著他身上的酒味,心知他所言不假。
只是他現在難道就坐在一旁看著自己吃?
想到著,蘇落云微微側了身,略墊了墊胃,便也不吃了。
可是解決了吃,接下來便是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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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臨風的意思是,二人暫且同睡一床,反正他秉承君子,不越雷池就是了。
蘇落云客氣表示不必了,她睡地上就成。
新屋沒有軟榻,只有一張寬寬的喜床。這等新婚分床而睡,當然要避人的,也不能叫侍女抬寢具進來。
韓臨風又是喝醉了酒,不甚愛動的樣子,她又不好叫丫鬟,只能自己摸索著拽了一床被子,再摸索著來到地上,尋一塊空處鋪被。
時值剛剛入秋,白天雖然溫熱,到了夜晚卻有幾分涼意。落云就算身上裹了被子,也總覺得是哪里的門窗漏風,呼呼地從地面刮來。
而且她身下的被子也略薄了些,鋪在堅硬的石板地上,稍微躺一會就覺得有些膈人,需要時不時翻轉身子,卻怎么都不舒服。
就在她反復烙餅的時候,突然一只大手拉住她的腕子,將她扯了起來。
落云猝不及防,起來時,散落的發絲垂在臉頰旁,被點點紅燭映照,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憐,終于帶了幾分新嫁娘的嬌羞……
韓臨風垂眸看著她白凈的臉兒,終于開口道:“你去床上吧,我睡地上。”
說著也不容她客氣推諉,就將她拽起推到了床上,然后他又倒在了落云鋪好的被窩里。
只是這樣一來,地上烙的大餅不過換了一張,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好。
落云躺在綿軟噴香的床上也睡不著。
當她伸手探看床幔之外的時候,感到一陣涼意,覺得入夜之后,似乎更寒涼了。
她微微嘆了口氣——地那么硬,還有門縫的漏風,如此睡一宿,萬一中風面癱,口眼歪斜就糟糕了。
這天地拜也拜了,禮也成了。按道理,他就是自己正經的夫君。自己若一味矯情,趕著東家去睡地上,卻視而不見,實在是沒有眼色。
畢竟很長的日子里,她還要在韓臨風的眼皮子底下過活。
這般想著,她撩起了床帳,對地上翻來覆去的大烙餅道:“要不……您還是別睡地上了,回床上睡吧……”
她并不知,自己探頭邀睡時,發髻松散,眼波流轉,雪白的脖頸延展在紅色的衣領外,唇上還殘著胭脂一點。看上去,有種將她推入被浪間的沖動……
韓臨風垂眸不再看,不待她說完,利落爬起來,拽著被子上了床。
落云其實想說的是——請世子還是回到床上來睡,她并沒有飲太多酒,就是在床邊閑坐一宿就可以了。
沒想到喝了幾兩酒的世子不待人將話說完,一個餓虎撲羊,將竄跳上了床,嚇得她往后一仰,又倒在了枕頭上,而另一只手則慣性地摸向了自己頭頂的小發髻。
那里不知新娘子有意還是無意,竟然還余了一根釵,看樣子也是鋒利的很。
韓臨風瞇眼看著,就不知道這根釵,她是準備用了扎他,還是用來刺自己?
他輕笑了一聲,伸手就將那釵拔了下來,一下子扔得老遠,然后胡亂嘟囔了幾句,用一只胳膊死死壓住了她的腰,便開始酣然入睡了。
此時紅燭應該已經燃盡,新帳之內也應該濃黑一片。
落云試著起身,可是他的一個手和胳膊正好斜搭過來,似有千鈞之力,怎么也起不來。
蘇落云無奈開口喚他,身邊的男人身上獨有的麝香混雜著酒味,怎么也叫不醒他。
算一算,落云以前與這個男人最長的相處,也不過是在巷子里散步同行。
現在,兩個人一下子從鄰居變成了睡在一處的假夫妻,這樣的轉變不能不叫人尷尬。
她今日起了大早,其實也是疲累了。
她本以為自己如此被困在床內,會一夜無眠。沒想到打了兩個哈欠后,聽著旁邊男人勻稱而深沉的呼吸聲,她竟然也開始困意來襲。
她努力調整呼吸,想要保持清醒,可是濃重的睡意伴著室內的幽香如浪潮一般,一浪接著一浪翻涌襲來。
落云抵不住了,就這么盡量縮著身子靠著墻迷迷糊糊地睡著了。
她并不知,待她睡著后,身邊的男人卻翻轉身子睜開了眼,單手撐著頭,撩開床幔,任著窗外月光傾灑進來。灑落在他身邊酣睡的少女臉上。
這一株瘦香寒梅,終于被他小心翼翼地移栽進了自己的院中,可是還需小心照料,才不至于枯萎……
想到這,他慢慢伸出手指,輕輕點點沉睡中女子的鼻尖。
她微微皺了皺鼻子,似乎不滿這突如其來的打擾,然后又歪頭睡去。
這深夜沉沉,紅燭燃盡紅淚。
落云睡得竟然意外黑沉甜香,也不知睡了多久,才在隱約中,覺得好像有男子俯身跟自己說話,又好像自己被五指山壓住,怎么也翻不了身。
這么囫圇睡得睜開眼睛時,四周還是漆黑一片,她目不能視,看不清光線變化,每次睡醒都會慣性地問香草是什么時辰了。
今天也是如此。等她剛剛睡醒,睡眼朦朧地問時,回答她的卻不再是香草,而是低沉的男聲:“剛入卯時,你還可以再睡一會。”
蘇落云真是費了好大的定力才忍住了尖叫,同時也警覺自己似乎正摟著一只結實的男人胳膊……她連忙撒手,突然想起:自己已經嫁人了!
她之前并未對這段姻緣太過憧憬,也決然想不到,自己的新婚第一夜竟然是跟韓臨風一起同眠共枕,而且睡得還不錯。
她盡量鎮定地抬起手,借著扯被子的光景驗看自己的衣領和衣帶子可有不妥之處。
待發覺并無異樣后,她便想趕緊起身叫丫鬟進來。
可是還沒等她喊,那溫熱的大掌便輕輕捂住了她的口。
“你我新婚燕爾,若是的起得太早,不合常理,所以你還得忍忍,最起碼得等天大亮了,才可喚人進來。”
蘇落云知道,嫁給這位爺,家里家外都是戲臺子,隨時要粉墨登場演戲。
他說得也有道理,自己不好讓人誤會了世子的男兒雄風不振,就算醒了也得忍忍。
不過就算不叫人,也不必一動不動地躺著。她想起身,又被韓臨風言語攔住。
他說王府的下人都是輪流值夜,若是下地走動,稍微出些動靜,外面的侍女恐怕是要進來的。
于是蘇落云只能繼續鑲嵌在男人和那一堵墻之間,盡量縮著不動。
可兩個人這么大眼瞪小眼的,落云實在找不出什么適合躺著聊的話題,談論天氣云朵似乎也不大適宜。
她不想面沖著他,于是只能轉過身子背對著他,祈禱天色趕緊大亮。
不過韓臨風卻適時開口了:“今日下午你也要跟我入宮叩謝隆恩,恰好又是皇后娘娘的壽辰,大約還要留下來吃一頓宮宴。”
落云聽了這話,猛然睜開眼,緊張地翻轉身子,不甚情愿道:“我也要跟你同去?”
韓臨風看她不再躲著自己,倒是嘴角輕輕勾起,閑適道:“其實這皇宮里的規矩,跟公主府上差不多,都分三六九等,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緊挨著陛下與皇后,我向來是坐在席尾的,待一會起來,我會讓府里的俞媽媽教你規矩。入宮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。問安之后,我們就可以躲在殿角吃幾口,大約也就一個時辰,就能出宮了。”
他說得輕松,待交待完后,便舒服蓋上被子準備繼續補覺。
可是沒想到,身后的人卻起身,推著他的肩膀道:“今天下午就要面圣,我卻一點章程都沒有,正好趁著現在,你且先就將規矩跟我說說吧!”
韓臨風卻伸手將她拉倒,懶洋洋道:“過來點,省得我說話的音量太大。”
待落云往他的身邊湊了湊,他才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眉眼,慢悠悠地講了宮里的人際,以及要緊人物的稱呼禮儀。
落云有聽不懂的,便出聲問,而韓臨風也依次耐心作答。
因為聽得太認真,這生疏的男女同枕一床的尷尬竟然消融了大半。
如此這般,講了竟有一個時辰,也不知什么時候,世子也不再說話,不一會的功夫,便呼吸勻稱,似乎又睡過去了。
落云本以為今日下午要入宮,一定會緊張得不行。可是方才她聽韓臨風講了大半天,又強記了一會,比弟弟讀書都催眠,
最后她默默背了一會,嗅聞著屋內的沉香味道,不大一會的功夫,眼睛又在開始上下打架,竟然在黎明天際將亮未亮到時候,也跟著睡著了。
似乎也沒睡多大功夫,身邊的男人便起身準備漱洗更衣了。
蘇落云費力睜眼起身,想要下地,韓臨風卻扭頭說:“我有晨起練功的習慣,你再睡一會。”
落云知道自己不熟悉新屋環境,也不必下去丟丑,于是干脆聽話躺下,等著一會侍女們進來服侍。
不一會,她又聽見了抽拉匕首的聲音,接著便有淡淡的血腥味傳來……
她猛然起身,試探問:“世子……你在干嘛?”
韓臨風將手指的血滴在了雪白的喜帕上,淡淡說道:“你我新婚燕爾,這帕子不見紅怎么行?”
落云聽了這話,面上微微泛紅,這才知道他在染帕子。
韓臨風做完了這個,就將喜帕搭在了臉盆架上。
他有晨起練功的習慣,所以也不洗漱,只換了一身練功的衣服,準備一會去練武場打拳。
落云安靜地躺著,嗅聞著床幔間縈繞的淡香,再想想自己這一夜沒心沒肺的好眠,她的心思突然一動,遲疑問道:“世子,您屋子里的這香,似乎特別安神啊……”
韓臨風嗯了一聲,說道:“我父王早年有失眠的毛病,于是特意請了高人調了這個安神凝香,點了一根,便可得一夜好眠,我想著你初來府上,大約要失眠,所以特意命人點了這香。你昨夜睡得可好?”
蘇落云撲棱一下坐起,這個是什么狗香?怨不得她竟然能摟著他的胳膊,酣然大睡一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