贏初弦眼眸一沉。
祝松亭摸著下巴，圍著她轉著走了兩圈，邊走，還邊靠近她，用鼻子上那兩個大窟窿在她身上嗅聞。
“唔……越聞越相似，不過嘛，你身上的氣息比他的要好聞多了。”
祝松亭嫌棄道：“那人身上總帶著一股子腐朽的味道，很難聞。”
贏初弦眸光一沉。
氣息與她相似的人，除了月現，就再無別人了。
只是……
贏初弦側眸看向祝松亭，眸底藏著幾分打量：“他把你煉制成不化骨后，沒把你帶走？”
不化骨，是僵尸的最高等級。
不死不滅，實力高強。
對于月現來說，應當是一個特別好用的傀儡。
可他卻沒帶走，反而將祝松亭留在了新河村里。
這是為什么？
還有當時他為什么會來新河村？
“還能為什么？當然是因為老子不愿意跟他走咯。”
祝松亭冷哼一聲：“老子勞累了一輩子，好不容易兩腿一蹬嗝屁了，那王八犢子居然把我煉成了這么一個不人不鬼，還長生不老的玩意。”
“煉成了也就算了，還想讓我給他打工！哪有那么好的事！”
他挺了挺胸膛：“所以，我就趁著某天夜黑風高，偷偷溜走，跑到血尸棺材底下藏……”
贏初弦瞇眸打量著他，似是在判斷他話語中的真假。
祝松亭被她看得聲音越來越小，窟窿眼里的火焰有些心虛的跳了跳：“你別這么看我……”
“嘖！好吧好吧，我承認，我當時，是沒跑開，被他抓回去了，還在他手下打了三年工。”
贏初弦挑眉：“打工？”
“對。”祝松亭道：“他當時來新河村好像是要找什么東西，而且他已經來了很久了。”
他沒忍住吐槽：“你知道他把我煉制成不化骨的理由是什么嗎？”
“說是因為他太寂寞了，也不想往臟兮兮的地方去鉆，看我受了那么多傷還沒死，骨頭肯定很硬，是煉制不化骨的好材料。”
聽著祝松亭的話，贏初弦腦海中莫名閃過在Y國羅德里赫家族里，看到的那個被封印在木乃伊身上，與泥塑同一個氣息的斷手。
再想起看到斷手時，那一閃而過的記憶碎片。
泥塑……斷手……
這兩個之間跟月現有沒有關系？
月現……會不會就是泥塑的背后之人？
贏初弦按下心中猜測，詢問祝松亭：“他要找的東西，找到了嗎？”
祝松亭老實巴交的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“他讓我在新河村掘地三尺挖了三年，在某天突然說，東西不在這里，把我丟下就走了。”
祝松亭嘆息了聲，抬起手看了看：“我變成這樣，也不敢出去，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新河村里，有人誤入這里，就把他們嚇走，讓他們留住一條命。”
“除我之外，新河村村民匯聚而成的怨念也會嚇走，或者是困住一些人。”
“不過嘛……”祝松亭指了指湯嘯天：“就算有我們守著，這世道上，還是不怕死的人更多一些。”
“有些人被嚇跑之后，還會偷偷摸摸的回來尋求刺激，或者是打著解開洛城新河村未解之謎的旗號進入新河村。”
“就比如他。”
湯嘯天：“……”
他默默抱緊了懷里的攝像機，朝著祝松亭和贏初弦訕訕一笑：“我那是意外，我是被你嚇得慌不擇路跑進來的。”
祝松亭哼笑：“要是你當時被我嚇走了，你確定你不會再折返回來？”
湯嘯天沉默了。
他知道，他肯定還會折返回來的。
只是到時候他不會自己一個人來，會帶上自己的助理，還有專業的攝像人員，甚至還會請道長跟隨。
因為這些都是流量。
就算他沒有探索到新河村的秘密，拍下一具會動的骷髏，也是他賺了。
這可都是流量，流量對于他們這些新媒體人來說，都是錢啊！
誰會不想要錢呢？
祝松亭見他沉默，就已經知道了答案，沒好氣的搖搖頭：“你們這些小年輕，真的是為了錢，命都不要了。”
湯嘯天憋了半天，看向祝松亭開口道：“那……你能讓我采訪幾句嗎？”
祝松亭：“？？？”
湯嘯天：“我來都來了，又幸運遇到你，不采訪，可惜了……”
這可是緝毒英雄祝松亭誒！
誰能忍住不采訪啊？
祝松亭盯著湯嘯天沒出聲，贏初弦硬是從他這一具骷髏上看出了四個字——
一言難盡。
贏初弦搖搖頭，視線落在祝松亭身上，緩聲問他：“那你主動出現在我面前，想做什么？”
“你應該知道我們是對立面，我不會讓你繼續留在新河村。”
祝松亭沉默片刻，看著自己的手，笑了一聲開口道：“一開始我是想讓你殺死我。”
“后來嘛……”他抬頭，看向站在贏初弦身后，始終一副守護模樣的于嫚：“我想讓你幫我制作出一幅有血有肉的身體，就像你身邊的鬼仆一樣。”
“你別誤會，我要身體，不是想去干什么壞事。”
祝松亭解釋：“我先前一直守在新河村，就是怕有人誤入這里，現在血尸和毛僵都被你們解決了，我便想回當初臥底的毒窩里看看。”
“因為當初就差那么一點點，就能把那毒梟的地下運毒線一網打盡了。”
“結果臨了我暴露了，同事們辛苦做的布局都成了無用功，甚至除了我之外，接應我的人也犧牲了。”
祝松亭的聲音有些沉重：“現在距離我死亡已經過去六年了，我不知道毒梟究竟有沒有落網，那處毒窩有沒有被一網打盡。”
“如果沒有，我就繼續留在那處毒窩，當個臥底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祝松亭道：“我懷疑，我當初暴露，是因為那個毒梟在國內高層里有線人。”
“我想把那線人揪出來，還給我國一個更安全，更健康的環境。”
他嬉笑道：“畢竟我是不化骨嘛！不死不滅，也不會疼，比起他們，更適合去做臥底。”
他的話說完，贏初弦和湯嘯天都沉默了。
湯嘯天面色復雜的看向他，只覺得喉嚨里有什么東西哽著，鼻子酸酸澀澀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，心中莫名生出了幾分慚愧。
設身處地，如果他是祝松亭，死前備受折磨，死后被人煉制成不死不滅的不化骨。
他不報社，都算他有良心。
怎么可能還會死后，還念著尚未完成的臥底任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