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未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。
吸取在臨江陸氏時的教訓,因為擔心陸執和季君琰又在半夜三更叮叮當當,所以他選擇了跟虞清宴一個院子。
可是今晚虞清宴這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,床鋪嘎吱嘎吱直響,聲音還特別大,仿佛對方一直在不停的翻身。
開始他以為虞清宴睡不著,跑過去敲門,想跟她聊聊天。
結果站在門口喝了半天的西北風,換來頗為惱火的兩個字”別吵“
然后床鋪繼續嘎吱嘎吱響個不停。
莫非這是在夢里跟人打架呢不成?
顧未然愣了半晌,忽然抱臂打了個寒噤。
滄瀾之巔寒氣重,晚間尤甚。
在外頭站了這么久,他感覺自己給凍透了。
反正這一折騰也徹底睡不著了,他記得滄瀾之巔后山有個供人沐浴的溫泉來著,要不去泡一泡暖和暖和?
這樣想著,顧未然便信步向著后山走去,來到那個溫泉池子旁邊。
朦朧的熱氣自溫泉池子之中緩緩升起,散入空氣中,使得四周暖洋洋的極是舒適。
估摸著這個時間肯定沒人,顧未然飛速脫掉衣服鞋襪,“噗通”一聲跳進了池子里。
溫度適宜,寒氣盡散。
顧未然一時間童心大發,懶洋洋的在池子里玩起來水來。
水花四濺。
忽然有人極輕的“哎呦”了一聲。
顧未然嚇了一跳,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,猛地看到一個青年低著頭在揉眼睛。
恐怕水花濺到對方眼睛里了。
顧未然滿心歉疚,趕忙手忙腳亂的游過去,抓著對方手臂道:“不好意思啊,我不知道這里有人,你沒事兒吧?”
“沒事兒!沒事兒!我——你——”
“顧仙君——未然?”
半夜三更的泡個溫泉竟然還能遇見熟人?
顧未然一驚,豁然抬眸。
隔著朦朧霧氣看到一雙明亮的,笑意盈盈的眼眸。
那對眼眸不像白日里一般爽朗了,仿佛隱約藏了些心事,可依舊動人,好似璀璨寒星。
恍惚間讓顧未然覺得是陸執在望著自己。
他驚訝道:“陸……表兄?這大晚上的,你怎么會在這兒?”
他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也是大晚上跑來泡溫泉這件事兒。
陸扶笙抿了抿唇:“我不習慣人多,想著晚上沒人,所以才——”
他頓了頓:“未然你呢?”
“啊?我?哦!”顧未然摸了摸鼻子道,“我也是這么想的!我也不習慣人多!”
這倒也是句大實話。
他沒上蒼穹山之前,同樣是個金尊玉貴的小少爺,最苦的就是皇朝遭遇政變那幾天,上了蒼穹山之后,直接被陸執帶回問劍峰,問劍峰地方最大,徒弟最少,自是做什么都不用擠,所以他當然不會習慣與人共浴。
陸扶笙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然后就沒再說話了。
他們兩個除了一個是陸執的師弟,一個是陸執的表兄之外,其實不太熟,平時也沒有任何交集。
白日里衣冠楚楚的還能談笑風生,可是現在……
除卻一層朦朧水汽的遮擋,兩人近乎坦誠相見了。
他想不出在這樣不甚莊重的場合,應該聊些什么。
最多笑吟吟來句“好巧”,接著客客氣氣的告辭離開。
可此處距離岸邊有段距離,他不愿意在顧未然目光注視之下這個樣子走到岸上去穿衣服。
曉事之后,無論男女,他出現在任何人面前,都要是衣冠齊整的,否則他會覺得很屈辱。
顧未然也沒吭聲。
他雖然不習慣與人共浴,但兩個大男人偶爾在一起洗個澡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兒,整個蒼穹山除了他們問劍峰,其他峰頭浴池都是共用的。
畢竟弟子那么多,再奢侈也不可能一人一個溫泉池子,他講究歸講究,卻絕不是那矯情的人。
然而陸扶笙不太一樣。
穿著衣服時還不覺得,此時脫了衣服,他是真的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瘦。
腰際線條流暢……不盈一握,頭發又黑又長又密,不束發的時候竟然直垂到了大腿上,因為濕透的緣故被陸扶笙全部攏到了一側,且膚色白皙,好似山巔雪,倘若只看身形的話,幾句要被人錯認做女子。
顧未然本就有些容易害羞,只看了兩眼,臉就“騰”地一下紅了。
兩人相對站在溫泉中,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,誰也不說話,氣氛尷尬而詭異。
半晌后,陸扶笙終于忍不住了:“未然,你,你……洗完了嗎?”
顧未然豁然回身:“啊?我……差不多,差不多了!表兄你呢?”
陸扶笙:“……”
他不好意思對顧未然說“要不你先走”,看起來像是趕人一樣,于是只得道:“我也差不多了,要不咱們一起走?”
顧未然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:“好啊。”
結果說完,他還是站在原地,眼巴巴的等著陸扶笙邁步。
陸扶笙無奈扶額:“未然,走啊。”
顧未然搖頭道:“池底有些滑,你在前頭走,我在后頭跟著吧。”
聽了這話,陸扶笙一時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。
他戰斗力是沒有太微門下那么強悍,可也不至于這般嬌弱了吧。
不過顧未然真心關切,他實在也不好說什么,思慮再三,為了打破僵局,只得笑著主動拉起顧未然的手:“一起走吧。”
顧未然:“……”
顧未然愣愣的被他拉上了岸。
上岸的時候稍稍落后半步,眼角余光不小心掃到了陸扶笙后背,本來處在半游離狀態的意識猛地回籠,立時不由得悚然而驚。
陸扶笙白皙的背脊之上,滿是傷痕交錯。
那傷痕凌亂猙獰,喻示著傷痕的主人曾經歷過一場怎樣慘無人道的凌虐。
剎那之間,顧未然在溫暖如春的水汽蒸騰中,驚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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