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承毅極力想要壓抑胸腔的怒火，可是他還是無法忍受賀時宴此時的冷漠，好像里面躺著地那個女人與他毫無干系。
景瑟這次懷孕本就艱難，養胎更是耗費了無數精力，幾乎掏空了她的精氣神，可即便這樣她的孩子還是沒了。
醫生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懷孕了，哪怕是人工試管，懷孕的幾率都幾乎為零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薄沉的聲音在走廊上回蕩，“江少還有別的事么？沒有的話請回吧。”
江承毅強忍住要動手的沖動，終究顧慮后果，咬牙切齒地丟下一句，“賀時宴，人在做，天在看，提醒你一句，景瑟之所以流產，全都仰仗你那位好太太。”
說完這話，江承毅忍痛離去。
他當然不想讓景瑟獨自面對賀時宴，但是他的能力還沒強大到足以與賀時宴抗衡，真要出了什么事情，老爺子輕而易舉就會剝奪了他的自由，到時候像今天這樣及時趕來都做不到。
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，忍耐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。
病房里靜悄悄的。
賀時宴推開門時，病床上竟是空的，環顧了一圈也沒看見景瑟。
洗手間里傳來異常的響動，賀時宴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，猛地拉開了洗手間的門。
風吹起浴簾，嘩啦作響。
景瑟抱著膝蓋坐在窗臺上，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的藍天，像個雕塑。
賀時宴呼吸一滯，這一瞬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“別過來！”
景瑟的聲音不大，一條腿伸出窗外的動作嚇退了賀時宴，讓他的腳步停在了門口，不敢再往前進一步。
已經到了春天，傍晚的風卻還是很冷，冷的讓人幾乎站不穩。
景瑟身上的病號服實在太寬大了，襯的她這會兒就像個風箏，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斷了線，隨風飄走。
“景瑟，你應該清楚，這兒是三樓，跳下去死不了人，挺多摔殘廢落個半身不遂，到時候我依舊養著你，你跑都跑不了。”
薄沉的聲音卻出現一絲顫意，轉瞬被風吹散。
景瑟慘淡地扯了扯唇角，“是啊，我連自己的死都掌控不了，你這么恨我，就算我成了植物人，你也要想辦法把我救醒，繼續折磨我吧？”
自己在賀時宴的眼里就是一個復仇的工具，一個發泄口而已，從未有過半分感情。
賀時宴先是一愣，旋即眼神深了幾分，“是，你該還的債還沒還完，所以你死不了的，下來。”
說著，他朝著洗手間里邁出了一步。
“你再往前一步，我就跳下去。”
窗臺上，平靜的語調訴說著讓人心驚膽戰的話。
看著景瑟一臉麻木的樣子，賀時宴定定地看著她幾秒，最終停在了原地，一個距離她只有一米的距離，好似觸手可及，卻又好像遙不可及。
“你就這樣站在那兒別動，我們說會兒話吧。”
景瑟仰起臉，細碎的發絲飛舞，露出一張巴掌小臉，清冷淡漠，與多年前賀時宴初見她時很不一樣。
那時候的她張揚清麗，不知人心險惡。
“二十年前你父母因為工程事故雙雙去世，你把這一切歸咎到我父母的頭上，再遷怒到我的身上，先讓我愛上了你，然后不擇手段地冷落我，折磨我，你輕輕松松地拿捏了我的每一個痛點，精準地下刀子……”
景瑟回憶著婚后的點點滴滴。
賀時宴第一個情人節，電話打不通，發短信不回，等了他一晚上回來聞到他西裝上濃烈的香水味……
“結婚前你跟我說你不是一個浪漫的人，但是每一個我想過的節日，你都會陪我一起過，我記得那是我們結婚后的第一個情人節，第一個呀，你就失言了。”
景瑟扯著唇角，露出慘淡的笑，“那晚你是和白悅一起過的吧？”
賀時宴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，昏暗中襯的他那張俊美的臉上一片晦暗，看不清神情，只看到他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。
“還有后來的每一個節日，你就像是故意的一樣，都不在，同樣的手法，同樣的借口，你甚至都不愿意多敷衍我幾句，‘開會’、‘在忙’這些話你說換做是誰不會起疑？”
“我一度以為是我的敏感導致了我們婚姻不幸，后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，心不在了，是可以感覺得到的。”
“你知道我當時為什么跟你說我想要個孩子么？”
賀時宴望著她，薄唇動了一下，“為什么？”
“因為想有個羈絆。”
景瑟自嘲道，“那個時候我天真地覺得，你真的只是工作太忙了，而我太閑了，只要有個孩子，我們就能心被系在一起，無論背對著走的多遠，都能被孩子拉回來。”
她那個時候可是圈內人人艷羨的，出身好，丈夫又又帥又有能力，所以她自己根本不想那么早就要孩子，想好好享受和賀時宴的二人世界。
也就是婚后賀時宴的冷落，才讓她改變了這種想法。
可以說，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她不想失去賀時宴，所以才想要生的，抱著這樣可笑的想法，生下了如今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血緣關系的親人。
“我知道，”賀時宴忽然開口，“不管你是怎么想的，賀子岳是我的兒子，我會竭盡所能救他，而你是當母親的，應該陪在他身邊。”
“你先聽我說完。”
景瑟全然不在乎賀時宴此刻那些挽留的話，句句都戳著她的心窩子。
“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情，去修復，去挽回我們那段感情，可到頭來才發現，修復不了，因為你從來沒有愛過我，從未。”
景瑟望著賀時宴，她很少用這樣的視角去看他，感覺和平時竟有些不一樣。
“賀時宴，可惜你報錯仇了，我根本不是景家的人。”
洗手間里只剩下風聲。
“我是景家撿來的孩子，跟景洪山夫妻倆沒有任何血緣關系。”
“你說什么？”
賀時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聽到的一切。
他明明已經派人詳細地調查過景家所有的資料，其中就包括景瑟的，她明明就是景洪山的第一個女兒。
景瑟強調了一遍，“我不姓景，所以我不欠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