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陸晚凝所提出的這個方案不同，且聽她說的，將這些商鋪的所有權還是掌控在衙門官府的手里，而轉讓出去的只是經營權，并且是能者居者。而整個朔州城，上上下下如此多的人，可不是只有那些豪富豪強才有經營之才。如此，既能夠選拔一些有才干者，使之能夠得到舞臺來施展自己的才華，也能夠抑制豪富豪強的勢力范圍。
控制他們的爪牙擴張，才能夠避免朔州城再出一個鎮朔州黃全那樣的人物。好不容易才換來這片清靜天地，怎么能夠一錯再錯呢。
長嘆了一口氣，姜哲表示自己確實比不得陸晚凝。他自嘆不如。
談話進入到后期，兩個人開始商討更多的細節，比如有才干的人該如何選拔，以及后續經營出現了問題的責任劃分，還有破產等糟糕局面下的風險控制和財物退出問題。
最終全程聽下來后，姜哲當真是要對陸晚凝肅然起敬。他早先雖然也曾在京城遇到不乏經營才能得人，但比起陸晚凝那系統化標準化的理論來，實在是無法同日而語。而且陸晚凝的很多理論，具有極強的實操性，是真的能夠落實下來成為政策措施的。
微微一笑，陸晚凝面對姜哲的贊賞表示：“姜公子過謙了。這些理念并非小女子一人獨創，而是我拜師學藝的結果。”
“哦？不知是那位大師，才能夠教出陸姑娘的這般高徒。”姜哲誠心地詢問著。
再度勾唇一笑，陸晚凝說：“是兩位。一個叫高鴻業，一個叫馬工程。”
聽吧姜哲往后一個揚身，他再度肅然起敬，拱手對陸晚凝說道：“倒是小生孤陋寡聞了。”
“無妨無妨，我這兩位‘師父’本來就是避世之人，就連我都不知道他們如今在哪里，收不到有關他們的任何音信，更何況是姜公子呢。所以姜公子也不必多慮，只當是我胡言亂語就是了。”
離開姜哲的看臺之后，陸晚凝回到了白金翰的那邊。她以來，就發現多了一個人，或者說，是一個半大的孩子。
“哎喲，這是誰家的孩子啊？怎么到咱們這里來了？”陸晚凝掀起好奇的目光看向曲荷，后者向她微笑了一下，又轉頭看向了商陸。
至于商陸，則和那個半大孩子湊到了一起，兩顆毛絨絨的腦袋近得都快要碰到一起了，儼然是正在竊竊私語地討論什么東西。
雖然心知，依著商陸那個天真純澈的心思，不會坑害自己，但陸晚凝還是拉下臉來，故作嚴肅地問道：“商陸，聽見沒有，我跟你說話呢。——這孩子是哪里來的？”
“啊，掌柜的你先別生氣，”商陸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，他的視線在那個紅衣男孩身上和陸晚凝身上之間來回徘徊，猶猶豫豫又吞吞吐吐地說，“他……他是我……從街上撿來的——對，撿來的。”
陸晚凝：……誰家好街上長孩子啊？
無聲地嘆了口氣，陸晚凝下意識地就雙手叉腰了起來，她的兩條秀眉擰在一起，果不其然，商陸一看她這個模樣，便立刻驚悚地打了個哆嗦。
想到自己上次寫檢討寫得手都快斷了，頭發都快揪沒了，實在是這輩子不想再經歷一次了。
他趕緊湊到了陸晚凝面前，著急忙慌地對后者解釋道：“掌柜的，別生氣別生氣別生氣。——這孩子不是別人，他幫了咱們很多事情呢！您還記得，先前我去鎮朔州黃全的府上去查驗他庫房里有多少財物嗎？正是這個小子幫了我啊！”
“哈？”陸晚凝眉頭一皺，感覺事情并不簡單。在她的勒令下，商陸順著話茬往下繼續解釋說：
“額，其實吧，他是，鎮朔州黃全的兒子……”
他越說，聲音越小，道最后，已經僅僅是像蚊子哼哼一樣，幾乎要被聽不清了。
但這并不妨礙那話里的意思令人瞪大了眼睛的震撼程度。
“好家伙兒，我直接好家伙兒。商陸啊商陸，你不簡單，你是真不簡單。悶聲干大事是吧？人家的兒子你都能給拐了來，甚至，你剛剛說什么，這孩子還幫你搜查自家的庫房了？”陸晚凝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，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這是什么“父慈子孝”的現場啊。
正在底下嗷嗷亂叫的鎮朔州黃全，知道他的兒子正在上面大快朵頤嗎？而且，這是一個正常的兒子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嗎？
腦袋里有無數的疑問，陸晚凝真是感覺現實遠比戲文要更加的充滿戲劇性。
長嘆了一口氣，陸晚凝拿了個板凳坐到了那紅衣男孩的對面。她看到那男孩像是餓了八百天的樣子，正在瘋狂地大吃特吃，他左手一個雞腿，右手還拿了一根鴨腿，而且眼前的三五盤點心也并不放過，全部統統塞到了嘴巴里。
“哎喲，吃得這么歡實，可別噎著了。”陸晚凝招呼著白金翰的伙計給那男孩又添上了茶水，再取來一些方便食用的小點心。
她看著那男孩目不轉睛看著食物的樣子，心里已經大概有了個猜測。但具體的還是要去詢問商陸，后者也在曲荷的看管下，垂首站在一旁，等著陸晚凝的問話。
“掌柜的，您有什么想知道的，盡管問我就行。”
“嗯嗯，我確實有點事情需要和你確定一下。”陸晚凝點了點頭，抬手指著那個紅衣男孩，又問道：“他當真是鎮朔州黃全的兒子？”
“是，親兒子。如假包換的黃府大少爺。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，反正他腦袋里有點問題，傻呵呵的，叫他黃大傻就行。”
再度嘴角抽搐一下，陸晚凝倒真是琢磨不透商陸了，他到底是把人家當朋友，還是不拿人家當朋友？既然冒著被牽連的風險把這黃府大少爺給帶回來了，結果言語之間，直言不諱地說對方腦子有問題。
罷了罷了，商陸他自己也不見得有多么聰明。陸晚凝彎了下嘴角，表示自己早已麻木了。
“既然你將他帶了回來，那邊好生照顧著吧。咱們白金翰不缺這一雙筷子。”陸晚凝淡淡的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