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滑車?
王弼心頭一跳,這種東西可是連他這種軍中宿將,都是只曾聽說過,從未見識過。
因為鐵滑車的使用條件非常苛刻,只有在防守類似山坡這種地形時,才能發揮作用。
這還得有個前提,那就是你得事先占據山頭,并花費時日,將鐵滑車準備好。
張良弼既然連這東西都有,那顯然是占據鐵溝多日了。
隨著張良弼一聲令下,六輛造型奇特的戰車,被元軍士兵大聲喊著號子,給推到了山頂邊。
張良弼造的鐵滑車還算簡易,就是四個輪子的一輛大車。
車身通體使用木制結構打造,只是車頭插了十幾把寒光閃閃的利刃,車身上為了壓重,又堆滿大小石塊。
這種鐵滑車,一輛至少幾百斤重,元軍士兵推起來分外吃力,需要七八個人合推一輛。
元軍士兵臨近山頭,借著幾步助跑,猛然將沉甸甸的鐵滑車一舉推了下去。
只見六輛鐵滑車,猶如六頭上古巨獸,一路發出沉重刺耳的“嘎吱”聲,如風一般沖向了山下虎威軍。
虎威軍使用的密集隊形,正中鐵滑車下懷。
王弼急得振臂大呼道:
“散開!快散開!”
虎威軍士卒倒是想盡快散開,可人頂著人呢,哪能一時跑那么快。
只見打頭的那輛鐵滑車,一路橫沖直撞,呼嘯而至,轉瞬間就將一名躲避不及的虎威軍士兵撞成了血葫蘆。
在這種巨大的慣性撞擊下,鐵甲的表現也比薄紙好不了多少。
那名可憐的士卒,被十幾把利刃透身而過,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,就瞬間失去了生息。
鐵滑車卻余威不減,掛著那名士卒的遺骸,上下搖晃,又一連撞到七八個明軍,所有遭遇鐵滑車的人非死即殘。
趙德勝看得瞠目欲裂,眼見第二輛鐵滑車即將沖到跟前,趙德勝掄起粗大的狼牙棒,突然暴吼一聲,竟一棒釘在了鐵滑車的必經之路上。
眼見趙德勝想用人力抗衡鐵滑車,王弼急得大喊道:
“趙將軍不可!小心……”
一句話還未喊完,來勢兇猛的鐵滑車已經狠狠撞在了趙德勝粗大的狼牙棒上。
只聽“咚!”的一聲巨響,碎屑四濺,周遭明軍只覺得頭疼欲裂,鼓膜發麻。
王弼定睛一看,卻見趙德勝竟然用蠻力死死頂住了這輛鐵滑車。
只是趙將軍情況明顯不妙,只見他手臂青筋暴起,兩眼布滿血絲,牙關緊咬,臉色漲的通紅。
再看他手中狼牙棒,竟然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痕,上面許多鋼釘不翼而飛。
鐵滑車頂著趙德勝,還在緩緩下滑,趙德勝兩腳不住往后滑,形勢已經萬分危險。
王弼大吼一聲,搶過一條長槍,三步并做二步,沖上前去,就一槍挑在了鐵滑車下。
有了王弼助力,趙德勝終于緩過勁來,兩人齊心協力,同時一聲大吼,將這輛該死的鐵滑車掀翻在地。
這英勇無畏的一幕,極大震撼了在山底觀戰的羅貫中。
這……難道就是真正殘酷的戰爭?
趙德勝、王弼雖然悍勇,畢竟只是挑翻了一輛鐵滑車,其余幾輛給山上明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,尤其是這些明軍身著鐵甲,想跑快都不行!
張良弼見鐵滑車效果出奇的好,當即命令士卒又推出一批,朱文正卻及時鳴金收兵了。
剛剛跑上山的張德,忍不住惋惜道:
“早知道,一開始就用這玩意了!”
張良臣卻皺眉感慨道:
“我原以為憑借我們手中六萬人馬,又占據地利,守住鐵溝綽綽有余。沒想到明軍竟如此彪悍,這樣下去,不是個辦法!”
張良臣不知山下來得是虎威軍,固然由此感慨,可這番話也明顯影響到了大哥張良弼。
張良弼也很頭疼,如果朱文正鐵了心要打這里,那他就要跟明軍拼的兩敗俱傷,白白便宜了坐守潼關的李思齊。
五弟張德忍不住諫言道:
“大哥!還猶豫什么,趕緊向李思齊求援,多少讓他派幾萬人馬過來!”
張良弼左思右想,卻遲遲沒有開口,因為他跟李思齊的關系,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好!
還是先等等,看明軍怎么打算,再說吧!
…………
另一邊,山腳下朱文正親自將一身血汗的趙德勝接回了大帳。
這虎背熊腰的大漢,自洪都保衛戰開始,就一直跟隨在他身邊,沒想到卻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,身受重傷。
還好軍醫看過后,直言趙德勝只是用力過猛,心力交瘁,并無性命之憂!
藍玉看過趙德勝傷勢,忍不住開口怒罵道:
“元軍卑鄙無恥,不敢堂堂一戰,竟使這種兵器傷人!”
湯和一直在思考問題,聽到這句話,忍不住說道:
“今日我軍一試,山上元軍兵馬眾多,且準備多時,器械充裕,想要攻克這里,恐怕并非易事!”
朱文正也在皺眉思索,只是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:
“鐵溝地形不如潼關險要,我軍尚且可以仰攻,為何元軍不用李思齊的十萬大軍鎮守鐵溝,用張良弼的六萬人馬防守潼關,而要反其道行之?”
這個問題一出,人人都覺得蹊蹺。
只有羅貫中兩眼一亮,似乎想起了什么,插言說道:
“如果我所料不錯,一定是李思齊對張良弼有所防范!”
朱文正一聽就來了興致,急忙拉著他的手問道:
“此言怎講?”
羅貫中稍微一醞釀,這才侃侃而談道:
“這兩人表面和睦,實則身懷大仇。張良弼一家三代為元庭效力,數年前,曾奉詔出征湖北,試圖消滅當地義軍。
結果李思齊一心擴張自家勢力,竟趁著張良弼主力盡出時,偷襲了他在關中的老巢。
張良弼一時盛怒難下,當即揮師回援,跟李思齊打成一片。
李思齊當時有察罕帖木兒作后臺,張良弼獨木難支,差點被兩人合力吞并。
張良弼萬般無奈之下,只能找了孛羅帖木兒作后臺,這才勉強在朝廷調解下,獲得喘息之機!
后來孛羅帖木兒敗于王保保,張良弼又無奈成了敗軍之將,更加朝夕不保。
等王保保做大后,元庭各路諸侯都深感自身難保,這才勉強結成同盟!
所以,別看張良弼此時跟李思齊攜手拒敵,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!”
朱文正聽完大開眼界,沒想到同朝為官,都能斗得如此死去活來,這事跡復雜得只怕都能拍成電視劇了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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