伴隨著少女淡淡的話語，古井也陷入了沉寂。
片刻后，一道輕笑自屋內響起。
“呵，跟那種男人生下的種，有何可留戀的？”
話音落下，空中很快飄起一縷輕煙，煙霧中幻化出了一個人形。
那是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侍女，穿著薄荷綠的輕紗窄袖襦裙，年紀不過十六七歲，容貌秀麗。
“奴家春雨，見過大師。”對方朝著葉瀾盈盈屈膝行禮，端的是拘謹的世家下人模樣。
葉瀾知道這不是她的本體，只是在人間的皮囊，故也沒多大興趣，徑直道：“殺人果報，你不去陰間應劫，在這里做什么？”
建國后，都市里妖魔不得橫行，這是三界留下的規矩。
這還是除了黃河邊上狐家仙外，第一個敢堂而皇之在城市里露面的妖。
聞言，春雨卻盈盈一笑，給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。
“我不能死，我要跟小姐在一起。”
小姐？
那小姐不是死了嗎？
葉瀾眼眸微瞇，突然自春雨身上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，“生魂？你竟然沒放她去投胎。”
要知道三界六道眾生都有自己的命盤，什么時候生什么時候死，乃至到下一世投胎都有既定的路數。
拘禁一個魂魄耽誤投胎時間，是重罪。
“為什么要投胎？要是喝了孟婆湯，小姐就不記得我了，那樣還怎么履行我們永遠在一起的誓言？”春雨眉眼彎彎，一點也看不出是在詭辯。
她是認真的，用這種方式將兩人捆綁在一起。
后頭幾位主播一開始見到幻象都差點尿褲子，哆嗦著不敢抬頭看，可隨著對話深入，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。
“我怎么覺著，這是個百合劇本呢？”
別說女主播了，就是男主播也有同感。
因為說了半天，春雨一點也不像是跟小姐搶男人的小三。
“你不愛新郎。”葉瀾也干脆下了判斷。
春雨聞言撇嘴嗤笑，眼中滿是不屑，“那種無用的書生，除了一張皮囊外，還有何用？也就我家那傻小姐當成了寶貝，我跟她打賭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，她不信，結果還不是被我拐上了床。”
說到最后，似是回憶起了往事，她冷笑連連。
眾人聽到這里也猜出了大概。
原來不是新郎主動出軌，而是春雨為了阻止小姐嫁給他，所以勾引了他。
“可為什么最后小姐還是嫁了？”有男主播耐不住好奇，探出頭來小心問道。
“那還不是因為她蠢，愚不可及，這么多年知書達理，書都讀進了狗肚子里。”一提起這茬，春雨就氣不打一處來，咬牙切齒把小姐罵了一頓，又不甘地承認，“就因為從小的娃娃親，因為他長得好看，會溫溫柔柔喚她一聲表妹，竟然就信了他只是一時糊涂。哈哈，花轎臨門時，她竟還叫爹娘把我趕走，真真是可笑至極。”
明明，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那個蠢女人看清楚事情真相，可到頭來，小姐卻背叛了她，選擇奔向那個負心漢的懷抱。
聽到這里，大家其實也挺無語。
畢竟渣男出軌，不物理閹割反而怪女性同胞，這在新時代不會被共情，只會被罵戀愛腦。
葉瀾看她癲狂的模樣，也猜到了接下來的發展，“所以你在新婚夜偷偷進了房間，留下了手帕。”
“呵呵，沒錯。”春雨嬌笑起來，眉眼極為嫵媚動人，婉轉多情道：“這是我跟他之間的訊號，只要在房內撿到我的帕子，當夜便要出來幽會。”
那一晚，其實她也只是試探，看看這個負心漢對小姐還有幾分真情。
不料半夜三更，他還是來了。
身上還穿著紅色喜服，卻爬上了她的床。
“我與他廝混了四天，每天晚上他都做賊一樣地來，樂不思蜀地回去，自以為一切隱瞞得很好。但他卻不知道，他前腳剛走，后腳我就去找了小姐，給她看我身上歡好的痕跡。”春雨笑容殘忍，帶著一絲妖異的美感，又危險又惑人。
“原來這就是小姐不是初三正日子歸寧，而是拖到初四的原因。”細心的古風女主播記起門鎖的問題，知道真相后不由一陣唏噓，“新婚遭受愛人背叛，還是這樣的奇恥大辱，難怪要自盡。”
“閉嘴！”話剛一說完，還在發笑的春雨陡然大吼一聲，面目頓時扭曲了起來，“那是她的愚蠢！為了這么一個男人就要死要活的，趁著我不注意竟然投井自盡，她連爹娘都不顧了，就為了一個男人！”
她恨鐵不成鋼，眼睛因為憤怒變成了豎瞳，泛出冰冷的光芒。
“既然她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了，那我就成全她。陰曹地府，讓所有人都下去陪葬。”
陪葬。
眾人悚然一驚，意識到什么。
“難道連小姐的家人也被你殺了？！”
不然小姐家后院怎么會破落成這副模樣？
“是啊，連女兒都看不好，那就去死好了。”春雨幽幽說著，臉色平靜下來，看不出絲毫的懺悔。
小姐自己到死也沒想到，自己一時想不開寫下絕筆投井，竟會給家里人帶來滅頂之災。
主播們聽得瑟瑟發抖，雙手紛紛環住自己無助的小身子。
葉瀾卻深諳妖怪的冷血本性，并不意外道：“你因小姐的死，報復她的家人，甚至用自己的骨肉報復新郎。”
“哈哈哈誰讓他自己昏了頭，分不清妖魔，因我說了兩句小姐身子骨不好，往后或許無法生育就權衡再三，決定要了我。小姐死后還沒過頭七呢，他聽到我有了身孕，便在小姐靈前開懷大笑起來了。”
春雨一邊說一邊回憶起當時的場景。
她依偎在男人懷里，一雙豎瞳卻盯著牌位后，被困在鎖魂釘棺木中的小姐魂魄。
小姐在流淚嘶吼，甚至歇斯底里，可這些男人都看不見。
開懷時，他還抱著她在靈堂轉圈圈，嘴里喊她“小寶貝”。
那時候，春雨也確實是有了身孕。
但妖怪與人結合，懷孕的話會被孩子吸干養分，她又怎么可能為了男人犧牲。
于是孩子七個月大的時候，她就親手剖了出來，當著男人的面狠狠掐死。
那一瞬間，男人驚恐與絕望的表情，她至今都還記得，覺得十分美妙。
而她一臉陶醉說出整個故事的時候，屋子眾人都快吐了。
他們捂著嘴，懼怕地縮在墻角，仿佛看到了一個變態殺人狂。
可普通殺人狂好歹有弱點，有自己的良知世界觀。
妖怪卻沒有。
它們殘暴的本性，注定留在人群中，終會害人害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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